《混沌少年時》:連線與斷線中的「宣教」

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二五年六月
「一鏡直落」的拍攝手法
早陣子,一連四集的英國劇集《混沌少年時》(Adolescence)引起熱議。它最大特色是每集拍攝皆為「一鏡直落」,這種拍攝手法對演員及其他方面的要求極高,因稍有失誤就得重拍。每集「一鏡直落」(其中兩集,甚至分別只有一個場景)會令觀眾對每集內容留下深刻印象;但這手法同時缺乏了電影中重要的剪接元素,影響了劇集節奏及緊湊程度。故事以警察在某天清晨突擊進入男主角Jamie家開始。警員以涉嫌殺死Jamie的女同學Katie為名,逮捕了13歲的Jamie。探員Luke和Misha手握Jamie的殺人證據,卻希望進一步知其背後的殺人動機,於是兩人前往Jamie的學校尋找線索,並在學生中見到一些他們難以理解的行為。另一方面,Jamie在扣押期間需與臨床心理醫生見面,會面中Jamie透露自己被網絡欺凌;Jamie家人一直相信兒子是無辜的,且靠這信念熬過艱難日子。不料兒子於某天致電爸爸說,他會承認控罪,家人得悉後情緒崩潰,發現自己從來不了解兒子的世界。
線上線下的割裂與延續
劇集呈現了今天線上與線下之間複雜的關係—一種割裂又延續的弔詭關係。一方面,受青少年人歡迎的某些社交媒體,在一定程度上與線下世界分離,產生兩種不同文化,所以Luke在查案初期茫無頭緒、徒勞無功,直至在第二集他才被兒子Adam「點醒」,明白社交媒體中一些符號和用語的意思;另一方面,線上產生的影響會延續至線下;為此,Jamie因看見自己在社交媒體被稱作“Incel”(“Involuntary Celibate”之縮寫,意指「非自願單身者」)而感覺被網絡欺凌,最終向Katie動了殺機。線上引發的情緒會引發人在線下作出行動。因此,我們常說的「虛擬」與「真實」,非一般人想像般涇渭分明。沒錯,線上存在很多線下人不理解的文化,仿如兩個分隔的世界,但在「虛擬」世界裡,我們能發現大量人「真實」的感受—有時,這些感受甚至比線下所見更真、更赤裸;而「真實」世界裡不少行動是源於「虛擬」世界裡的交流—所以,線上的留言、互動會影響人與人在實體見面時的傾談和表現。
線上世界的盲點和斷點
線上與線下不能「分離」,但不能否認兩者確有「分別」;社交媒體存在跟線下世界有顯著不同的特性,例如,社交媒體多容許用戶以匿名或化名方式使用、它刺激用家多作即時網上回應、用戶在其平台互動時,不會見到對方的面容反應、留言大多會被公眾看見,繼而變成在公共空間的討論。這些特性聽起來似乎沒甚麼特別,但正如學者Carrie James說,它們往往是我們在線上世界不為意的「盲點」(blind spots),以及有意切割的「斷點」(disconnects);而對Carrie James來說,很多青少年人的心智成熟程度未足以察覺及反省這些盲點和斷點。以Jamie為例,他的憤怒和殺機源自Katie在社交媒體的公眾留言版上稱他為「非自願單身者」。如果Katie只是單對單、親身地跟Jamie表達她的想法,Jamie的羞辱感很可能不會那麼強烈;而Katie見到Jamie的臉部反應時,甚或會為自己的說話而後悔道歉;但社交媒體容許人隱藏自己的實體,這可能就是導致Katie留言前不多作考慮的原因。Katie的留言出現於公眾版面,後果是它旋即成為同學的討論話題。社交媒體的公共、匿名、即時回應等特性,令此討論的熱議程度以幾何級數提升,最終,Jamie感到被網絡欺凌而釀成了慘劇。
貫穿線上線下的「宣教」
從基督信仰角度看,一切都是出於上主的(哥林多後書5章18節);線上與線下同為「天父世界」。因此,如果線上出現上主不喜悅的狀況,信徒就不應忽視。我在這裡提出以「宣教」角度面對今天的線上世界—請留意,我談的「宣教」是超越叫人「歸信」(proselytize)成為基督徒的理解,而是要求我們先深入了解「宣教」對象身處之文化,接著在當中協商和辨識,哪些方面應被基督信仰的價值轉化、甚麼地方則可「入鄉隨俗」。這些功夫其實像歐美國家的宣教士到其他國家宣教時所做的一樣,只是如今我們進入的是線上世界。了解社交媒體裡的文化
我們需了解社交媒體裡的文化,就如探員Luke詢問兒子才明白,不同顏色的心形圖案代表的是不同意思。因網絡世界存在上述提及的盲點與斷點,所以它也是罪惡和扭曲人性的溫床;而基督教倫理觀同樣適用於線上。例如學者Heidi Campbell 和 Stephen Garner 認為,面對網絡文化思考「誰是我的鄰舍?」「我的鄰舍在哪裡?」以及「我要如何對待我的鄰舍?」這三條問題仍然重要。在舊約聖經中「鄰舍」包括無依的寄居者(利未記19章33至34節);新約中耶穌向律法師表示,「鄰舍」是一位充滿愛心,但種族不受猶太人歡迎的撒瑪利亞人(路加福音10章25至37節);面對今天的線上線下世界,「愛鄰舍如同自己」又會有甚麼更豐富和顛覆的含意?
何兆斌博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