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光輝的人生

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二五年九月

去護老院見我的媽媽
如果要見媽媽,我就得去護老院探望她。從我家出發,大約要三十五至四十分鐘車程,來回就已經一個多小時了。抵達後,我通常會在那裡陪她約兩個小時。朋友笑我:「你花的時間可真多!一來一回,加上待上兩、三個小時,不就大半天都在那裡嗎?」回顧這些年,我從不覺得麻煩,更不覺得辛苦。若真是擔子重,我早就少去幾天,甚至不放在心上了。事實上,我很樂意去,還常帶著媽媽四處走走;只要天氣和情況許可,我會推著她到前花園散步,或到活動室、休息室坐一會兒,邊走邊聊。
跟男士們打開話匣子
在院舍裡,我不只陪伴媽媽,也常遇見許多院友;大部分老人家並不清楚我是誰,但因我常來,他們有時會以為我是那裡的員工。或許有人會問:「那些老人家聽力不好,說話也不清楚,你說的話他們能聽懂多少?」其實我不在意他們聽懂多少,只要有人走到他們面前,拍拍肩膀、輕握雙手,他們便能感受到那份關愛與溫暖,也接收到一些信息。也有人問:「對著這些反應不多、又不認識的老人家,你怎麼打開話匣子呢?」我發現對男士問:「您以前做甚麼工作?在哪裡上班?」是個好開端。無論他們身體狀況如何,談起職業總能讓他們神采飛揚。
裁縫伯伯的人生成就
有一次,我遇到一位做裁縫的伯伯,當時他身體虛弱,雙腿顫抖,甚至會流口水;但當我問起他的裁縫生涯時,他立刻精神起來,娓娓道來—原來他在香港上環做了幾十年西裝、時服,客人包括高級官員、有錢闊太、名流富豪……說到價格,他還記得清清楚楚:「便宜的幾百元,貴的更高。」幾十年前的幾百元,可是非富即貴的象徵。自那以後,我就記住這位伯伯從前是做裁縫的,日後每次見到他,我都不厭其煩地一直問他這些往事,因為我發現,他一旦回憶起來,整張臉都亮了—那是他人生的成就。哪怕只是短短幾分鐘,也能讓他重返那些被肯定、被讚賞、感到滿足的時光,我覺得很是美好,很有意義。最光彩和滿足的歲月
至於女士,我通常會問:「你的故鄉在哪裡?」你問她多少歲、甚麼名字,有多少個兒子或孫兒,她可能全都不記得,但問她的故鄉在哪裡,她一定記得。她們或許完全不知道我是誰,根本也不在意,只是緊緊牽著我的手,讓我帶她們回顧過去的人生,以及那段曾經最光彩、自覺最有成就、最自豪、最滿足的歲月……我覺得這樣已經很滿足了。在護老院裡,生活按部就班—何時吃飯、何時睡覺、何時起床、甚至上洗手間,都有固定的規律,但透過這些簡單的對話,我看見他們找回真正的自己。如果我能多花一些時間,陪伴這些孤單的老人家,那多好!我心中充滿感動與感恩。因著媽媽入住護老院,我才有機會走進這裡,親身接觸這群老人家,牽著這些長者的手,隨著他們回到那段最輝煌的人生歲月,這是我的福氣,也是我眼中真正的「光輝人生」。
黃麗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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